浅淆xiao_

在我墙头上撒把籽


来年便是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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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一】岛与花(上)


12.27总士生日快乐!终于赶上了!
这是个陈年旧坑,中长篇,想了想还是分上下篇放更好,后半部分修修再发。不会太久。意识流,私设如山,慎读。

是一个怎么离开怎么回来的故事。



—————————

『虚无之中空间向无尽的远方蔓延,开阔发散的视角里没有任何指向性的光明,四面八方,无数个方向,没有一处是尽头。可奇迹的是,这片能定义为绝对黑暗的空间中又非完全不着边际,每下步子都可以踩出实质性的涟漪。

他生命的第一次睁眼就是在这似梦非梦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怎么诞生,又是怎么向四周吸取信息的。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将他唤起,然后他就苏醒了,像风吹过水面会荡起一层浮浪那样,平静得自然无比。他在睁开眼的瞬间,身边有浅金色的光晕隐隐扩散,如同处于某种能量场的中央,任何动作都会牵动起周围波动。

他睁开眼的后一秒就直起了身,因为一切都这么理所当然,没有什么需要去适应,他往黑暗尽头的某一处走去,身后接连成串的金辉代替脚印变得愈发浓郁。

形成之初的他还称不上是“人”,没有智慧和思想,只是身后那股无形的力量在暗示他往前行去。而他对它有着与生俱来的信任,没有回头,没有言语,他走去的方向就是它早已安排好的正轨。

随着力量不匀的步子越来越远,星星点点在黑暗剔透的表层连成一条直线。这个空间里终于有了光,是为伴随他而出现的。虚无开始温柔地崩塌,逐层淡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幻化为别的场景,一时看不出什么图像。

但对于身后的这些他不为所动。

他在自己面前的远方看见了另一种光芒。或者可以说,这片虚无里出现了除他之外的具象。

也许这里是有地平线的,离他极远之处萌生了一个光点,在黑暗中宛如曙光。他的步子微微加快了几分,意识、或者说是身后的力量在告诉他:那里是终点,快过去吧。

没有时间在流动,他不知走了多久才在那太阳大小的光圈中看到了景象。一片干净的蓝色,分不清是海是天,一个岛,周围分布了几块附属地,是块破碎的整体。

而就在一瞬间,他的身体里涌进了很多情感,滚烫、熟悉,以及随之而来的眩晕,让最后的步子不得不放慢几分——情感是注入空壳的血液,难免不适又偏偏这么充实向往。

原本他什么都不是,空空如也,而现在他正在成为一个人。

“那里是终点,快过去吧。”

一片耀眼中,他真真切切地听见了背后的声音,一个年轻又沉稳的声音。与此同时,脖颈处感到一股股微弱的温度植入背部并编织成脉络。他没有停下过行走的动作,已经足够看见光圈里放大的图像了。那个岛上有花,有房屋,还有渺小的人。

颈后温度越来越高,他也在刺眼的光照下不得不合上眼。身后的力量正在融进身体,成为真正促动心跳的动力。他走到了这段路的终点,闭起眼,生命线由此展开,在空间外的光芒里延伸至未来。印在他最初记忆里的,是那个美丽的岛屿和身后的声音:

“我的终点就是你的起点。” 』


世界上所有事物都是会变的,可再怎么变它的本质不会动摇。真壁一骑觉得人类也是这样,所以当别人都觉得“他”无法和皆城总士画上直等号时选择了反驳。一骑是个脾气好到骨子里去的人,可他犟起来又是谁都拿他没办法。

消灭“天之眼”的战争最后,Mark Nicht里留下那个的孩子一直由他抚养着,期间数不清的检查询问还有身边人们的怀疑,一骑都扮演着负责的监护人,该做的该推脱的和该答复的一项不落。

襁褓中的孩子还是叫皆城总士,起初是真壁个人的坚持,后来也因为大家想不出更合适的定义。虽说要把一个初生的婴儿和那位冷静沉着的指挥官联系在一起实在困难,但偏偏一骑是最早接受的那个。返回海神岛后其他人还沉浸在复杂的情绪里时,他便表态:“总士还是总士。”

现在这个皆城总士从出生起就没有掉过眼泪。带回Alvis总部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十分配合,看着远见他们给他全面体检的样子,一骑总觉得他天生就对这些仪器很熟悉。总士从前在这里做过研究,这样的直觉让他难免在意。

检查出来的结果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个孩子是人工受精,染色体与皆城总士接近半数贴合,后半段到末端的起伏偏高了些。一骑在心里默认为了正常现象,毕竟总士的数据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更新过了,那会儿正是他们和人类军一同迁移的阶段,自从总士接手救世主型fafner后,参与战斗的次数绝不少于他,再算上之前长时间的同化,身体的改变辐射给这个孩子再正常不过了。

他在组委商量是否要分出些精力给总士做深入检查时投了否定票,客观理由是眼下时局还没稳妥,他们仍然有大把的善后工作要做;主观理由是相似的检查看到越频繁,越觉得他们是不信任,一骑心里对此有些排斥,当然他并没有把这个理由说出口。

所以后来讨论出的结果便是没有结果。人类赢得了暂时的胜利但重建修缮岛和改造机体依然刻不容缓,没有什么比做好全面防范更重要的了。命运当头谁也改变不了,连皆城总士这样的人也不行。

为时不长的会议没有给现实带来多大改变,也就是个一骑来负责这孩子的结果。既然姑且认可他是皆城总士,那找个了解他的人照看再合适不过。至于具体怎么负责,那就是一骑的事了。

诚实地说眼下的情况令人满意,反驳是有成效的。孩子由他负责,没说负责范围那就都是范围,身体上和生活上的,一骑都可以干涉。和这样的总士相处,就像时间倒退了二十年,想来是件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真壁一骑二十岁,也将永远停留在二十岁,而现在皆城总士才诞生,是上天给他机会弥补布满裂痕的过往。他不是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从小到大很多事情被他埋在心中的无底洞里不见天日,但有那么几件,他不说出来也怎么都忘不掉,时间久了可以淡化却无法消除。如果重新来过,或许就能把它们从心底除根了吧。


“你真的决定了?”看着一骑抱孩子生疏的手法,近藤剑司在一旁说道,“系统的结果都没敢肯定这就是总士呢。”

“决定了啊,”后者露出他标志性的真壁式笑容,“系统无所谓,我敢肯定就行了。”

剑司故作嫌弃地摇头:“真是小看你了,连女朋友都没有就开始带孩子。”已为人夫的同伴这么和一骑开着玩笑,心里却是信任对方的。这位王牌驾驶员从来没有摆过什么架子,小事上又处处体现着自信,一骑说能肯定,那就极少出意外。尽管他自己还没有适应,但思想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偏向力。

“那你争取早点做个榜样吧。”一骑委婉地送了祝福,并没有在意他的调侃。

他们分开后,怀中熟睡的婴孩动了动,无意识将拇指抵在嘴边,一骑见了小心地将其塞回襁褓里。他的十指根部同化痕迹很是显眼,每次看到总能唤起关于战斗的不好记忆,还有情不自禁泛起的悲哀。但这次他却突然想到:总士以后不会成为这样,他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既然选择了重置,那一切都可以是新的开始。
怀着奢侈的希望,真壁一骑和这个孩子共同度过了十几年。




在最初,真壁一骑的立场还没有这么坚定,和第一次苍穹作战的分别不同,这次对方是彻彻底底拨转了轮回。幸运的是他能比其他人更早发现总士的与众不同,一骑尽最大努力让他能毫无顾虑作为一个孩子去长大。

五岁以前的总士不会说话,不吵不闹,也从来不哭。等年纪稍大,对读书和新事物表现出明显的兴趣。他喜欢靠着家里的软沙发,阅读一些关于建筑或物理的图书,隐约透出点学者的气质。一骑不工作也不去咖啡屋里时会陪着他一起看,总士在他面前不算拘束,偶尔会拉扯衣角提些问题,有半专业的,也有孩子气的,真壁总是很耐心地回答他。

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他见证了总士的问题由“生命是什么”升级为“怎么驾驭掌控生命的力量”。他智慧的增长速度已经远超过一个普通孩子了。

十岁左右,皆城的成长几乎完全贴合正轨,甚至比曾经的他更开朗,表现出了极佳的记忆力,理解力强且过目不忘。而在生活习惯方面有颇为严重的强迫症,这一点简直和一骑认识的那个皆城总士一模一样。他对细节要求甚是严格,鞋子一定要摆在鞋架第二层最左边,发绳绑在后脑偏上的地方绕三圈,笔记本挨着百科书……假如一骑回家晚了,光看书架是根本察觉不到有变化的,而实际情况皆城可能已经翻过它三遍了。久而久之一骑稍稍摸出了规律,便默默配合起这些雷打不动的习惯。

皆城总士总算经历过正常孩子的人生经历了。

他们的生活一直如希望的那样安稳平坦,直到两年后的某一天,一次偶然打破了平静。

那天一骑带着总士去郊外散心,在邻近岛屿边缘的山坡上,面对漫地野花野草,那张一向没什么负面情绪的脸上出现了明显起伏。总士拉着他的手呆呆地站在那里,带香味的风把他头发都吹散了,过了好久才小声呢喃:这地方我见到过。

一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在此之前他确定没有带他来过这里,印象里的总士应该也没来过,而手中攥紧的力道确很真切。他想问点什么,可看到总士闪着光芒的眼睛终究一句话都说不出。他们就这样驻立许久,到头顶的日光变得灼热才彼此沉默着离开。

『当晚。

皆城总士睡得并不安稳,在不自觉地翻身梦呓中,他掉进了一片浓稠的黑暗里,四周无光,深不见底。他又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应答,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怎么回事,他有些焦虑,向他的正前方小步疾走,又在时间的流逝里变成了小跑,运动鞋踏出的回响被放大了好几倍。皆城在梦里跑了很久,累得逼真,他停下来气喘不止,汗水不住下滴,在无形的地面上砸出涟漪,也将他的不安映衬得一清二楚。

明明这么黑,我为什么还看得清地面?他看到自己松垮的鞋带突然想到。

几乎在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皆城看见自己的倒影后有一团白光,他吸了口凉气猛然直起身,却发现周围好像因为他的这个想法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渐渐有光茫升起,远处——也就是他的正前方——浮现起肉眼可见的景象。

好像是个岛。他眯起眼努力辨认着,又往前走了几米,四周开始亮起来了。这环境令皆城莫名熟悉,又不得不提着警惕。他四处望了望,庞大的空间中似画幅在水彩中泛开,在缓缓凝聚成型,周围是有颜色的,杂乱得看不清。他只能从正面的光圈里看见东西。

一片祥和的土地,这是印入他脑海的第一个念头。他分辨出那是个岛屿,可不是海神岛,与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有些不同。奇怪的是画面中的那个更令他心安,甚至涌起了怀念和向往。

不,我肯定没有去过那个地方。皆城心里有两股潮流在冲突,一股温暖一股冰冷,他因自己的感觉而感到危险。这凭空出现的感觉到底是谁的,那个岛和海神岛有关系吗?它想告诉我什么?

他向前走着,被岛上的景象完全吸引,陌生画面匀速播放,每一帧都熟悉得像自己的记忆。他看清了,余光里的图像也在朝它的方向幻化,只是速度慢了些。

这个偌大的空间正在还原那个岛。

“这究竟是哪里?!”他忍不住朝空旷的平地上喊道。

虚幻的鸟语花香中有几缕金光徘徊在他身侧,又趁他出神间钻进他的身体。皆城感觉自己体温在上升,脑袋越发紊乱,只迷迷糊糊地察觉这不是个普通的梦。

光芒中的影像又拉近了,岛上是有人的,皆城看不清他们的脸,熟悉的感觉却更强烈了。过度的光明让他不得不眯起眼,面前的画面前似隔着玻璃,倒映出皆城总士12岁的脸。

“你是属于这里的。”

一个声音乍然在身后响起,瞬间皆城总士的后背凉了一片。

光愈发刺眼,眯着眼睛什么都看不清,他猛然转过身,眼前却只有白色,一颗心坠进冰窟。

“这是你曾经守护的地方,你的家园。”

声音又起,伴随着光芒毁灭一般吞噬了他,再也没给他提问的机会。

皆城总士的梦醒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骑决定不再带他出远门了。

当晚总士毫无征兆猛地起身醒来把一骑吓了一跳,原本睡眼惺忪的他看到总士满脸崩溃无措立马清醒了过来。他反复询问怎么了,总士却一句话都不说,像是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良久,他才虚脱般躺回床上,额前的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至于梦了什么他怎么也说不清,怕是个史无前例的噩梦。一骑安慰了好一会儿他才妥协继续睡,两人各怀心思相拥着挨到了天明。

那以后总士不提起这事,他也没有主动过问。

生活又飞快地回归正道。一骑生怕他一直待在家里容易发闷,所以天气不错的午后会领着总士去“楽园”,自己在店里帮忙,而总士会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书或者发呆。就是从那时起,他十几年来的成长轨迹产生了细微偏折。

那个山坡或许让总士想起了不好的事吧。好几次真壁走神的时候胡思乱想着,又或许,那里和龙宫岛很像。毕竟儿时大家一起在外边玩的次数很多,保留下这样的记忆也不奇怪。想着想着,他又有些惆怅,便强迫自己停下回忆。

这件小事最终成了无解,他和总士很默契地谁也没有再提起,但都在心里埋下了它。



前台的咖啡杯擦了又擦,餐盘脏了洗洗了又擦,安稳的日子里时间过得很快。用餐的高峰过去,真壁一骑才从忙碌中抬起头,而皆城坐在他专属的角落里已经有一会儿了,正在翻阅一本文件。

他已经十六岁了,略显成熟的脸俊美又带着忧郁,手里拿着来自Alvis这月齐格飞系统的测试报告。贯有皆城总士的名字便是天才的料,他没去过几次学校,现在已经在总部实践了。

而皆城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他在实习期间调出了部分几年前记录。庞大的信息涌进他那颗时刻在高速转动的脑袋里,成为分条有序的数据库,海浪般逐渐冲淡他心里的雾霭。

他资历尚浅,权限有限,没法看全所有内容,但凭借已有信息便让他明白现在的一切都没这么简单,这个岛绝非表面那般平静,眼前的安宁是经过几年前的翻天覆地换来的。在这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谈起过,或者说没有在他面前谈起过?

他思考着,文件夹里几张没有夹住的纸滑了下来,唤回部分他游离在外的意识。抬头的时候恰好看到有人走过来,便又不动声色把纸张推进了文件夹。

“总士在工作?”一骑把一杯榛果味拿铁放在他面前。

“嗯,”皆城接过马克杯道了声谢谢,又补充道:“一会儿要把报告送回总部,我还得去趟图书馆。”

好吧,就算有自己的干涉,工作狂总士还是迟早会出现的。真壁一骑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怀念那个几年前总在家看书,看着看着还会靠着他睡着的孩子。如今的总士去图书馆从早待到晚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一骑倒是宁可他多休息一下。

“今天五点左右下班,到时一起去吃饭吗总士?”

“好,那就图书馆大门见。”

不一会儿,一骑就见总士利索地收拾完桌子,抱着一叠笔记本和文件袋出了楽园。远远目测,总士的个头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超过他。真快啊……他情不不禁在心里感慨一句。

才三四年的功夫,皆城总士成长飞快,像块干涸已久的海绵被浸没大海,以极快的速度吸收膨胀。可能用不了多久,总士就会变回那个绝顶聪明的领导者。

一骑看着总士离开的方向,突然想到前些天和甲洋的对话。那天总士也去了图书馆,春日井家并没有其他客人,他喝着甲洋泡的茶,在氤氲飘散时毫无征兆地问他:“你觉得总士会回来吗?”

后者微微一顿,倒也没有太大反应,抿了口自己杯中的茶缓声道:“他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甲洋是为数不多完全赞成一骑看法的人,可他的情况又比较特殊,都有festum的体质会不会立场也不同?一骑考虑过这个问题。

面对这个并不意外的答案,他却有些讶然,他抚着光滑的杯壁诚实道:“总觉得和以前相比有说不上来的不同。现在的‘他’比总士开朗很多、容易相处,也愿意沟通,但又似乎有什么不对劲,我是说感觉很奇怪,明明没有再分开过,却始终看不透他。”

“看不透?他有向你隐藏什么吗。”

“我想并没有……”

甲洋想了几秒,说:“皆城可能也在适应吧,或者没有完全成熟,还模凌两可。”不过他没把这句安慰性质的话说明白——自己当初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才重新习惯这副身体的。

“是啊是啊,一骑耐心等等呗,总士肯定会回来的。”一旁的来主操一手一个草莓大福,凑过来含糊不清地插嘴。

“嗯……”

沉闷的话题很快被带走了,在来主兴致勃勃地讨论最近研究的美食过程中,空气重新流动起来。这俩人——或许严格来说不能称为人——说的话像定心丸,一骑心里的不安得以暂时消停一阵。

他只是不知道,其实他的直觉并没有错,只不过是从胚胎到孩童再到少年的过程发生了什么,皆城完全没有提起过。


望见西方还没烧尽的云彩时,皆城总士忽然又想起昨晚的梦。这几年来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做梦,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展开,他先是坠入那铺满整个空间的黑暗,再望见前方的光亮,一次又一次受不住诱惑地向光走。四周的场景总在变换,起初是诡异梦幻的光晕,后来光晕凝结速度加快了,他走到半途就能呈现完整的图像。

一片开阔的自然,随着他长大,空间里幻化速度越来越快,场景愈发清晰,近期皆城总士把它定义为发育的高峰。而这个酷似海神岛的地方,他已经弄明白了——脚下的这片土地,也就是CDC现在的载体,曾经附属于一块更大的土地。

那地方他绝对没有见过,更别提去过了,皆城从出生起就在海神岛上,由真壁一骑抚养。可就是在梦境中还原的图像完成之时,他立即就感觉到了差异,随之而来是他多少次都习惯不了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想到这里皆城忍不住皱眉,一直困扰着他的想法又冒出来:冥冥中到底有什么把他和现实关联在了一起,还试着让他去弄明白。

三四年前的事他记得很清楚,在一骑和他去山坡散心的那天,陌生的景色没有缘由地唤起了他的强烈共鸣,然后当晚就被这样的梦生生惊醒,几年过去它还是像魅影一般盘踞心头挥之不去。

皆城总士是个实打实理性可靠的人,鬼神论不会出现在他字典中。同样的梦屡次出现,那必然不是巧合。尽管醒来后梦容易被遗忘,可那个声音和它说过的话总士记得一清二楚。

它似乎和皆城一样不多语,有时甚至几周都不会出现,一个完整的梦最多有它十分之一的戏份,精简好记。他12岁的时候第一次听见它,它说“你是属于这里的”,皆城想了很久,在“属于这片虚无”和“属于这个场景”两个答案中犹豫不定。或许两者都有吧,毕竟那个“岛”现在并不存在,这是现在的总士得出的结论。此外,他还记得它说的可谓提醒:“重拾知识”“填补空白”,还有“曾经的朋友”“岛的核心”“去交流”诸如此类。

相比让皆城摸不着头脑的动态景象,后边那些话似乎简单很多,但对他本人来说不管是工作学习还是生活,都不擅长将心比心。皆城的脸天生挂着生人勿近,除了和一骑在一块儿时觉得自在点,其他场合他开口就会感到说不出的不适,就如他说什么都不像他自己。他尝试过顺从梦中的提示,这么做似乎会显得自然些,身边的人们也很吃这套。

皆城总士面对自己的梦,比他遇到的任何越级知识都要纠结。他确实没有接受过正统的父母教育和良师指导,活成现在这样大多依靠于从梦境中吸取的“线索”,他根据梦境的指示 在现实中读大量的书,在总部想方设法破解到更多信息。皆城对这种意识流般的方式始终抱着质疑,却又始终无比信服,这样的事放在他身上就足够荒谬了。那在梦中失控算正常吗?皆城觉得并不乐观。

『前一晚。

当梦进入到黑暗时,他逼迫自己站在原地去看虚无的变化,但仍在画面成型没过半就忍不住往远处的光亮走。

这是什么不可抗力?飘飘然间他试图保持思想,可走得越深意志力越脆弱,脆弱到没几步就烟消云散了。

又是那个岛,比海神岛更早存在,落后又令人心安。皆城总士想伸出手想试试能不能触摸到什么,却只搅出几缕金色的光和指尖融为一体。

视野模糊了一会儿就恢复了,画面上出现了人,很小,很逼真,还都在动。应该是模拟出来的生活吧。

皆城总士努力忽略着最光明的方向,让视线在画面上多留一会儿。场景在焦距着放大,他已经快要看清人了,这非常重要。

自控力越来越薄弱,光明扩散着,不伤害他却阻止着变换的形成,像是人为掌控节奏。它总在变化,相较从前已经足够久了,但仍不足以让皆城等到里边的人物露脸。

他已经知道的是,一旦走进这最刺眼的终点,他就会醒来。

身后有声音,一时嘈杂一时若有若无,仔细听是人声,像一个人发出的,也像很多人发出来的。皆城总士觉得很费劲,他马上要坠入另一空间了,被光明笼罩之前他耗了巨大的心神往回看。

仅仅一刹,他在强光中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梦境每一次回想都能惹得浑身颤栗。他看到了,也能肯定是他认识的人。但现在,他毫无印象,绞尽脑汁也挖不出休眠的记忆。

这很难受,说煎熬也不为过,皆城总士几番挣扎后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停下脚步用移动端给一骑发信息。

“还有手续没办完,不用等我吃晚饭了,晚点再回,抱歉。”

他按下发送的瞬间萌生了点后悔之意,后悔之前答应得太过利索,虽然他也想和一骑一起共进晚餐,但还是不得已扯了个谎言。

皆城总士靠自学会点简单的黑客技术,现在手上也有不少权限,破解一下密码挖些历史应该不过分。只要没人看见,就不是什么难事。他这么想着,暗暗捋了遍流程,夹着文件快步去了总部。

这个时间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有太多人的,总士并不打算冒险闯进总控制室,尽管他知道那里边有最全的记录记载。他选择了个有电脑和显示仪的小办公间,刷实习卡就能完成身份验证,这里够他施展拳脚了,而且安静,绝对不引人注目。

待显示屏一亮,总士接上了自己的移动端,里面有他提前准备好的搜索内容和破译程序。他不会在总部的计算机上留下任何痕迹,风险降到最低也及不上零风险,总士完全有这个能力做到后者。

他飞速地敲出几条指令,就有数个读条框跳出来,破译程序没有启动,他已经看到了权限外的历史记录。

深吸口气按下确定,皆城总士心跳加强了,但手依旧很稳,以最高的效率分辩出他的猎物,压缩拖进隐藏夹,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准备足够充分就不会在现场逗留太久,完美实现了他的预想,总士从进来到离开没有被任何人看见。他不紧不慢地关机把移动端塞进文件夹里,临走还确认了下门有好好锁上。或许还是有时间赶上和一骑吃饭的。

他没有乘电梯,绕了点路出去。发完短信总士有些神经质地不去打破它,当然也考虑到避免碰上熟人,他不想再编借口解释为什么这个时间来这里了。

总士记得总部大部分路线,但不是全部,有些是他没去过的,有些是不让他去的。他的好记性不包括未知的部分。在走廊的拐角处,他停下来,看到一条相对陌生的通道,想了想又绕了进去。

他确定往这走可以出去,同时有个更重要的原因,这里可以通向驾驶舱,平时闲杂人员是不允许过来的,他今天心血来潮突然很想去看看。

皆城总士不是普通人,他比他们要聪明太多了。很多事不告诉他他也能知道,成年人们在担心忙碌什么,比他年长的同伴经历过什么,他的同龄人会面临什么,还有真壁一骑的与众不同是什么,他都能察觉。而且他知道,他所踩的土层下掩盖着秘密,驾驶舱里有解开他们的一部分钥匙。

没有明文规定过孩子不让靠近这里,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遵守着,总士这样的聪明人更不需要特地叮嘱鸡毛蒜皮的规矩。他站到大门前的时候脑袋里已经编织好了缜密的逻辑,说服可能见到的人,也说服他自己,他出现在这里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后他坦然地刷了他的实习卡。

没有任何障碍,巨大明亮的空间呈现在他眼前,还有几架被固定住的庞然大物。总士没有走进去,待在原地看得有些发愣。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它那么庞大,那么……壮观,总部里边竟然能造出这样的空间吗?!

里面似乎没人在,调试期以外这边看岗的人也没有。皆城总士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瞬间觉得自己那么渺小。

他把脚步放得很轻,走过一排接着大大小小仪器板的操控台,走过办公区,远远停在了一架机甲前。

它看着很笨重,支撑它的架子一定受力很大,总士分神间还担心这玩意会不会倒下来,虽然他知道这担心很多余。

总士见过它启动的样子,和现在天差地别,会伴随强烈的光,完全有救世主的样子。他也知道它的用途,确实是救世主,他记得有人和他说起过,这个是……

“这个是fafner。”

身后的人声突然出现吓得总士差点跳起来,他猛地回头,一骑站在他的后边不远,视线越过他落在那架巨人上。

“你,你怎么进来都没有声音?”总士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像做坏事被抓个正着那样失态,心狂跳不止,之前在办公室导记录的从容荡然无存。

“吓到你了吗?抱歉。”一骑很无所谓地笑笑,好像故意忽视了他的紧张,“我看总士进来就一起进来看看啊。”

那之前的事他应该不知道。皆城稍微松了口气。他刚刚真的完全没注意到……

“这里还有工作吗?”总士先提问了。气氛有那么点尴尬,他和一骑同时出现在这里,谎言就自然而然被拆穿了。一骑还恰巧就是那个他逻辑之外的漏洞,他实在想不到能怎么解释才圆的过去。

一骑眨眨眼,十分善解人意地回答了总士的问题,完全没有提他们先前的约定。可惜说什么那人基本没听进去,比起一骑,总士更过不去自己那关。

“……。要是以后总士想来这边学习可以提前告诉我,找个时间更充裕的时候再带总士来好好参观一下。”一骑说话还是那么温柔舒服,他朝总士笑道,仿佛在肯定他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当然。

皆城总士没有说话,感觉脑细胞好像不太够用。他看着一骑的笑容恍神,过了几秒才咽了咽唾沫,唤了他一声。

“一骑……”

“嗯?”

“我想驾驶fafner。”

他毫无征兆地说了句自己都没有考虑过的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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